记忆留香。每每忆起母亲最常用的老物件,往事便如过电影般映在眼前。
针线包
母亲的针线包,并不是一只严格意上的包。那是用一块大大的手帕对角打结后,把零碎物品包起来的包,看上去鼓鼓囊囊的。针线包上面深蓝色印花图案被洗得泛白,表面上有星星点点的小洞,里面包有缠绕的线团、插在线团上的针、碎布条、松紧带、纽扣、顶针、拉链……小时候的我最怕针线包了,生怕里面的针扎到我。
母亲喜欢缝缝补补,但又不属于心灵手巧的一类。她给我缝制的棉裤总是提不高,让我在小时候便体会到了低腰裤的尴尬;给我绣的鞋垫上没有精美图案,而是密密麻麻的点点,还美其名曰这样更结实;给我缝的被子,高中军训时教官用来示范叠军被,叠了很久,教官满头大汗地对我说:“这是我叠过最厚的被子。”
笨手笨脚的母亲,总爱低头穿针引线,日复一日,手艺也见长,我女儿幼时的尿布、小被子、褥子、肚兜都是母亲缝制的,她还学会了改裤边、给衣服改尺寸、用碎布头做玩偶……母亲勤俭过日子,勤劳过生活,小小的针线包,带给我们贴身的温暖和满满的幸福。母亲用针线包,一针一线,缝出了温暖,传递了幸福,传承了勤俭。
教鞭
母亲是一名乡镇教师,一根教鞭,两本教科书,三尺讲台,三十五个春秋,育人之德,桃李满园。
由于乡镇教师短缺,语文、数学、社会三科母亲都授课,记忆里,母亲是极其严厉的。记得在一次随堂测验上,母亲阅完卷后,叫学生挨个去取。我第一个被叫到,由于马虎丢了3分,母亲用教鞭在我的试卷上轻敲两下,“这么简单的题都能做错?”她的声调突然抬高——“把手伸出来!”我很害怕,伸出了蜷缩的双手。“把手抬高,伸直了!”母亲呵斥着,并拿起教鞭狠狠地挥了十下。我又疼又恼又委屈,眼泪扑簌簌地掉在试卷上,浸湿了一大片。放学回家后,我向姥姥告状:“我做错了,母亲可以回家批评我、训斥我,可她偏在同学面前一点情面都不留……”姥姥一边给我吹着红肿的手心,一边说:“傻孩子,方圆有道,曲直有度,有些事就不能顾情面、讲人情!”似懂非懂的我一脸委屈和茫然。
长大后,我才逐渐理解母亲的严苛。母亲的教鞭,像信仰一般在我心里生根发芽,让我懂得了做人做事的底线和原则,让我练就了顽强的毅力,使我在学习、工作和生活中,无论是逆境和顺境,都能乐观面对,应对自如。
笔记本
我从记事起,就喜欢看母亲的笔记本。笔记本约64开大小,浅蓝色硬塑料外壳,封面印着“北京”,扉页上印有天安门,内页插图是北京的各个景点。笔记本内容很杂,有着跨界的海量知识,如科学箴言、保健常识、红色歌曲、唐诗宋词……在那个只有几本小人书作伴的年代,它就是我的读物,看着母亲隽秀的字迹,读着“要做暴风雨中的松柏,不做温室中的弱苗”“对待敌人要象严冬一样残酷无情,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温暖”“饭后百步走,能活九十九”“莫等闲、白了少年头,空悲切”。这些文字,让我看到了母亲甘心如荠的耐心、向上向善的品性。
受母亲影响,我也爱写笔记。我喜欢买厚厚的笔记本,里面有工作总结心得体会,有生活感悟、读书心得,有柴米油盐、日常花销……光阴似飞鸿踏雪,笔记本点点滴滴的记录,让我心生温暖,充满力量。
如今母亲退休了,仍然有做笔记的习惯,老花镜和笔记本总是放在一起,看电视、阅读、刷短视频,母亲都会下意识地做记录。笔记本从新到旧,变的是外观,不变的是母亲持之以恒的精神;笔记本,从少到多,变的是数量,不变的是母亲热爱生活的情怀。母亲的笔记本,不仅凝聚着她的心血,更蕴含着祖国日新月益的变化。
岁月不可留,而过去生活中的物件以缄默的形式真实地诉说着往昔的岁月。老物件上铭记和刻画的时光,随时都会让我陷入很深沉的追想,这追想里,深藏着我对家的情感,对母爱的解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