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一年中秋节晚上,我完成一项“大任务”后,骑着自行车,迎着凉凉的秋风,哼着舒心的歌,如同顺利打完一口钻孔,心情愉悦地向钻机驻地奔去……
那是38年前的事情了,当时钻机在河南巩义一个叫赵城的小山村打钻。那天晚上,钻机上准备了一大桌饭菜,大家围坐在一起正要举杯欢度佳节,房东大娘一脸愁容来到我跟前,小声对我说:“小王,过来一下,我央你个事。”
在一个无人的角落,房东大娘向我说明了事情的原委。前几天,房东大娘的儿子、儿媳因家庭琐事发生争执,儿媳一气之下回了娘家,儿子去儿媳家好几次,好话说了一箩筐,也没把她劝回来。要过节了,房东大娘无奈,只好找到我,想让我出面帮忙把儿媳接回来。当时我有点犹豫,年纪轻轻的我能完成这项任务吗?房东大娘一家对我情深意厚,我又不忍心拒绝。
那年冬天钻机放假,我留守值班,吃饭成了一大难题。当时不满20岁的我对于做饭并不在行,只会做些简单的饭。一天,房东大娘走到宿舍门口,见我在切白菜,问道:“就吃白菜啊?”我苦笑着说:“大娘,我不会做饭,就会炒个白菜萝卜,煮个面条。”大娘一听,立刻说:“不会做饭也不给大娘言一声,吃饭这事我管了。”从那以后,大娘隔三岔五总会给我送些包子、油条、葱花饼、油卷馍之类的食物,一次次改善了我的生活,滋润了我的味蕾,温暖了我孤独的心灵。后来,在大娘一家人的多次劝说下,我开始到她们家吃饭。大娘一家的好我无以为报,每次过去我都抢着干家务活:铡草、喂牛、烧锅、打扫院落……大娘一家人常夸我懂事、勤快。
“放心吧大娘,我就是拉也要把嫂子拉回来!”话音刚落,赵机长洪亮的声音立刻传来:“这是搞好工农关系的大事,你不仅要去,还要把事情办好!一个人行不?不行的话,我再安排两个人跟你一块去。”不知什么时候,赵机长早已站在我们身后,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。
我拍着胸脯保证:“机长,我一人就行,你们就等着好消息吧!”赵机长大手一挥:“快去快回,我们还等着你小子一起赏月呢!”
迎着东边初升的月亮,我和房东大哥骑着自行车,二十多分钟后便赶到了邻村的大嫂娘家。我轻轻推开院子大门,屋里亮着灯,隐隐传来说话声。为圆满完成这项任务,我决定先探探情况,然后见机行事,关键时候再让房东大哥现身。房东大哥在院子里等候,我迈开大步喊了声“家里有人吗”,就向屋里走去。
只见屋里的一张小方桌上摆着月饼、糖果、花生、瓜子,房东大嫂娘家人围在一起聊着天。“我是地质队的,住在李大山大哥家里,今天我是来接大嫂回家过节的。”说话的时候,我在屋里扫了一眼,没有发现房东大嫂,我断定她躲藏起来了。
尽管娘家人又是让座,又是端茶,但是一家人的脸上始终没有一丝笑容。我喝了一口水,慢慢地说道:“这事都怨我大山哥,这几天他后悔得吃不下饭、睡不着觉,埋怨自己不该和嫂子生气。”我看大家缄默无语,又说道:“俺大娘也没饶他,把他狠狠地教训了一顿,让他在家哄孩子、做饭、喂猪。你们不知道,撇在家里的两个孩子整天哭着找妈,眼都哭肿了,不吃不喝,都瘦了。千不看万不看,看在孩子的面上,让嫂子跟我回去吧。”
这句话似乎触动了嫂子母亲的心,她的话语中明显带着几分怨气:“你可能不知道,大山这个人平常也不赖,也知道出去挣钱,就是有个爱打麻将的毛病。你嫂子一说他,两个人就生气。你说这日子咋过?”
我立刻接过话茬:“都是大山哥的错。为这事,大娘一家人都批评他了,来的时候他也向我表态了,今后再也不打麻将了,再也不和嫂子吵架了。”此时,屋里人纷纷议论夫妻间应该如何相处,如何齐心协力经营好这个家。
我一看事情有所缓和,趁机说道:“大娘,今天就让嫂子跟我回去吧,家里准备了月饼,还做了一桌子菜,一家人等着嫂子过节呢。”大嫂弟弟却给我摆了一个“坎”:“我姐姐不在家,你走吧,过几天我送她回去。”
事情一下子陷入了僵局,难道打道回府?我已经向房东大娘和赵机长立下了“军令状”,那就干脆把躲在屋里的嫂子拉出来吧。随后,我站起来大步流星向里屋走去,嫂子果然正站在里面侧耳听着我们的谈话哩。
嫂子看到自己被发现了,只得从里屋走出来:“兄弟,谢谢你大老远来到俺家,让你操心了。今天我不能回去!”嫂子虽然沉着脸,我却笑嘻嘻地说:“嫂子,你就跟我回去吧。大山哥已经把搓衣板准备好了,等着回去给你下跪认错呢。”嫂子依然赌气地说:“那我也不回去!”见此情景,我只好使出“杀手锏”,站在门口大声喊道:“大山哥,你快来呀!”只见李大山一溜小跑进了屋,低头哈腰赔礼道歉。“这回你把嫂子气得不轻。嫂子说了,你要跪搓衣板她才能原谅你这一回。”我一边说一边用眼在屋里踅摸。
我这个举动逗得全家人都笑了。“算了,算了,别在这里丢人了。日子是过的,不是整天吵架的,都赶紧回去吧!”嫂子父亲的一句话,让我的这项“大任务”总算画上了圆满的句号。
回去的路上,嫂子嗔怪着大哥,他却说着悄悄话哄着媳妇。我想,既然任务已经完成,再听着他们夫妻的悄悄话也不合适了,就大声喊道:“你们就可劲秀恩爱吧,我先走喽!”说完,我跨上自行车,匆匆向钻机驻地赶去。
“小王,回家吃饭啊!”“嫂子,不了,钻机弟兄们还等着我呢!”
那天晚上的风儿格外柔软,月儿也格外明亮,仿佛在向我微笑……